在网上搜索关键词“空包”，会弹出大量买卖“空包”的网站。所谓“空包”，是指没有实物的快递单号，这些快递单号有什么利用价值，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买？近日，无锡警方在“净网2020”专项行动中破获了一个贩卖“空包”的案件，一举查获2700多个“空包”网站，50多名犯罪嫌疑人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短短几年之内，约6亿条快递单号被贩卖，一些知名快递公司也牵涉其中。通过办理该案，警方查获了一条新型网络黑灰产业链。
该案的办理是从一起网购诈骗案开始的。去年市民林先生通过微信买了一部苹果新款手机，当时手机市价7000多元，微信上给出的优惠价是5000元。林先生付款后对方发货后给了林先生一个快递单号。几天后林先生发现系统显示快递包裹已被人签收，而他根本到手机。林先生询问快递公司，得到的解释让他大吃一惊，这居然是一个没有货物的“空包”，此后也联系不上卖家了，林先生随即报案。
“‘空包’就是空的包裹”，梁溪网安大队张亚说。以前有的网友收到过“空包”，有的是一个空信封，有的只有一张纸片，包裹里没有网购的物品，但至少还有包裹这么一个东西。而林先生所遇到的这个“空包”却是连实物也没有，只有一个快递单号，但这个快递单号不是伪造的，能在网上查询到物流信息。
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空包”引起警方注意。这个快递单号，发现网上类似的“空包”竟多达上亿个。买卖“空包”的网站，有些名字较隐晦，叫快递资源网或控包网，多数则明目张胆叫做某某空包网（见图）。网站打着“经营、服务至上”的口号，表示能免费升级代理，24小时自助下单，承诺查不到物流信息就赔钱，并且公开招募加盟分站。有的网站在功能介绍区块还专门回答“被查了怎么办”的问题，给出的答案是“完全放心”，声称“告诉你的发单号极少被查的，就算万一被查了，本站可以免费提供真实的底单给你”。
警方调查发现，大量“空包”指向了广东的王某和广西的张某，两人近两三年里经手贩卖的快递单号竟超过了6亿条。根据前期调查掌握的线索，近日警方采取统一收网行动，在广东、广西、湖南、福建等15个省市抓获50多名嫌疑人，共冻结涉案资金2000余万元、房产23套。
张亚介绍，抓获的这些嫌疑人中，既有“空包”网站负责人以及相关技术人员，也有倒卖“空包”的中间商，还有快递公司涉案人员。有的嫌疑人专门开设了空包公司，可见“空包”业务量非常大。目前这些犯罪嫌疑人主要以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广东的王某和广西的张某位于这条黑灰产业链的上端，两人属于同行竞争的关系。王某控制着1600多个兜售空包的网站，张某则控制着1000多个兜售空包的网站。办案以王某为例，揭出了他们的网络“发家史”。王某最早和妻子一起开设网店，店里主要经营女装，为提高自家网店的信誉吸引更多买家，王某从网上找人刷单。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发现了“空包”这个需求量很大的东西。王某干脆把服装生意交给妻子打理，自己单独开辟新业务。搭建网站后，生意很快就上门了。王某忙碌之余，又开始找人加盟开设分站，经营网络越织越大。
前世死因
王某交代，他卖出的“空包”单号都是出自正规快递公司，有收发地、有最后的签收，与真实快递物流的区别就是没有实物包裹。而且，这些“空包”都控制在他的总网站，下面的分网站需要“空包”都得向他购买，王某一则收取下级代理的加盟管理费，一则从分发“空包”中赚差价。王某每卖掉一条空包能赚3-5分钱，看起来单个利润不高，但每天他能卖掉几十万个“空包”，日积月累交易量和盈利额就相当惊人。被抓获时，王某支付宝账户上的余额已超过千万元。
正常的网络购物不需要“空包”，“空包”究竟用在什么地方？从市网安支队了解到，其中一部分“空包”经查是用来刷单的。在没有商品交接的情况下，网店找人完成网购流程，累积店家的交易量和信誉度，以此来变成消费者看到的好评网店，会引发一些消费行为。还有一部分“空包”是被用于诈骗。就像林先生所遇到的事情那样，付了钱却到货物，这种网购诈骗在缺乏第三方平台监管的情况下交易特别容易发生的。类似的诈骗案其实各地并不少，只是多见于几十元的小商品。有些网友觉得损失不大，就不了了之了，有的网友较较真，向平台多次投诉，怕将事情闹大就退赔了货款。
不过警方调查发现，被贩卖的“空包”不仅用在了网店刷单和网购诈骗上，还牵涉了洗钱问题，大量用于境外赌博的资金结算上。今年初江苏连云港破获了一起为境外赌博网站提供洗钱充值服务案件，之后浙江丽水又破获一起跨境网络赌博支付结算赌资案件，涉案的犯罪团伙均是利用“空包”完成赌资充值，累计超过72亿元。警方核对发现，王某等人贩卖的“空包”单号大量出现在了这两起跨境赌博案件中。而无锡滨湖警方最近在办理跨境网络赌博案时也发现，有一些团伙为涉案境外赌博公司提供洗钱充值，当中就有利用“空包”伪造交易的手法。
网安支队管力超说，“空包”网站人员不直接与赌博公司接触，他们中间出现了一种使用“空包”牟利的中间商，称为“码商”。为逃避打击掩人耳目，在赌客要购买赌注时，赌博平台并不直接收取赌资，而是将赌客出资的信息转给专为网络黑灰产业洗钱的支付平台，支付平游的“承兑商”再找到“码商”。“码商”平时会在相关电商平台注册设立大量店铺，一接到收款任务，就通过“小号”自己购买自己店铺相应价值的商品，购买后生成一个收款二维码。“码商”将二维码发给赌客，赌客识别支付后，钱打入电商平台账户。“码商”便使用买来的“空包”，演示出发货和收货过程。这样一圈转下来之后，就利用“空包”伪造网购记录，将收取赌资等违法资金的来往包装成了网络购物的模样。
由这起案件追溯源头，警方发现了一些电商平台以及快递公司的监管漏洞和责任缺失。据透露，这起“空包”案件中，不少知名快递公司曾向2700个“空包”网站出售过“空包”。快递公司卖出“空包”来获取纯利润，不仅提高了投递业绩，而且不需要付出实际的物流运输成本，导致一些小快递公司甚至把“空包”当成主业，坐在电脑前就把业绩拉上去了。而对一些电商平台来说，交易量蹭蹭上涨，平台生意看起来十分红火，从开设大量店铺的所谓店家那里又收取了可观押金。
对此警方呼吁，监管部门应督促相关的电商购物平台履行社会责任，加强平台内部的管控，清理一些交易异常的店铺，不能只图经济利益而给留下可乘之机。同时快递公司也应当加强内部管理，“空包”流入市场。目前警方已经约谈了涉及此案的9家快递公司相关负责人，并将与相关部门商讨加强对该类问题的监管和打击处理。